杜甫五古《苦雨奉寄陇西公兼呈王征士》读记
杜甫五古《苦雨奉寄陇西公兼呈王征士》读记
（小河西）
陇西公：李瑀。让皇帝李宪第六子，睿宗亲孙子，玄宗亲侄子。【《旧唐书-睿宗诸子传》：“瑀，让皇帝第六子，早有才望，伟仪表，初封陇西郡公。天宝十五载从玄宗幸蜀，至汉中，因封汉中王。”】李瑀大哥叫李琎。杜甫早几年曾写过《赠特进汝阳王二十二韵》，陪过李琎喝酒赋诗。杜甫与李瑀交往不少。写此诗时，李瑀还不是汉中王，杜甫称其为陇西公。题注是后加的。王征士：琅邪王澈，事迹不详。此诗作于天宝十三载（754）秋，时杜甫仍在等待朝廷授官。
苦雨奉寄陇西公兼呈王征士（杜甫）
陇西公，即汉中王瑀。征士，琅邪王澈
今秋乃淫雨，仲月来寒风。群木水光下，万象云气中。
所思碍行潦，九里信不通。悄悄素浐路，迢迢天汉东。
【注释】淫雨：《尔雅-释天》：“久雨谓之淫。”《史记-龟策列传》：“淫雨不霁，水不可治。”《诗》（晋-傅咸）：“淫雨弥旬日，河流若奔渠。”
水光：水面映现的光。《咏画屏风》（北周-庾信）：“水光连岸动，花风合树吹。”《奉和初春出游应令》（唐-李百药）：“水光浮落照，霞彩淡轻烟。”
万象：宇宙内外一切事物和景象。《从游京口北固应诏》（南朝宋-谢灵运）：“皇心美阳泽，万象咸光昭。”（咸：同。）《登楼望月》（唐-刘斌）：“下瞰千门静，旁观万象生。”
行潦：沟中流水。《采蘋》：“于以采藻？于彼行潦。”毛传：“行潦，流潦也。”《孟子-公孙丑上》：“太山之于丘垤，河海之于行潦，类也。”赵岐注：“行潦，道傍流潦也。”《从军中行路难》（唐-骆宾王）：“行潦四时流，崩槎千岁古。”
九里：典“河润九里”。《庄子-列御寇》：“河润九里，泽及三族。”光武帝赞郭伋“河润九里”。《东观汉记校注-郭伋传》：“光武诏曰：'郡得贤能太守，去帝城不远，河润九里，冀京师并蒙其福也。’”《豫章行》（南朝宋-谢惠连）：“九里乐同润，二华念分峰。”
悄悄：忧伤貌。《柏舟》）（诗经）：“忧心悄悄，愠（yùn）于群小。”《咏怀》（汉-阮籍）：“感物怀殷忧，悄悄令心悲。”
素浐：浐水。关中八川之一，因水色素白，故称。《西征赋》（晋-潘岳）：“南有玄灞素浐，汤井温谷。”《九日》（杜甫）：“故里樊川菊，登高素浐源。”
天汉：天河；也指渭水。《杂体》（魏-曹丕）：“天汉回西流，三五正纵横。”《水经注-魏水》：“《三辅皇图》曰：'渭水贯都，以象天汉；横桥南渡，以法牵牛。’”
【大意】今年秋天久雨，八月吹起寒风。到处积水，很多树木浸泡在水里，世间万物都笼罩在云雾之中。想念的朋友住在“河润九里”之地，雨后道路泥泞音信不通。在令人忧伤的素浐路，在遥远的渭水之东。
愿腾六尺马，背若孤征鸿。划见公子面，超然欢笑同。
奋飞既胡越，局促伤樊笼。一饭四五起，凭轩心力穷。
【注释】六尺马：马。《周礼-夏官-廋人》：“马八尺以上为龙，七尺以上为騋（lái），六尺以上为马。”征鸿：征雁。《赤亭渚》（梁-江淹）：“远心何所类，云边有征鸿。”
划：忽然。《寄李白》（唐-任华）：“手下忽然片云飞，眼前划见孤峰出。”超然：高远貌；出众貌。《老子》：“虽有荣观，燕处超然。”《王命论》（汉-班彪）：“超然远览，渊然深识。”
胡越：胡地在北，越地在南。喻疏远隔绝。《淮南子-俶真训》：“自其异者视之，肝胆胡越。自其同者视之，万物一圈。”《感遇》（唐-张九龄）：“胡越方杳杳，车马何迟迟。”
局促：狭窄；形容受束缚。《后汉书-仲长统传》：“六合之内，恣心所欲。人事可遗，何为局促？”《送樊侍御赴汉中判官》（杜甫）：“徘徊悲生离，局促老一世。”樊笼：关鸟兽之笼；喻受束缚。《归园田居》（东晋-陶潜）：“久在樊笼里，复得返自然。”
一饭四五起：《赠徐干》（魏-刘桢）：“谁谓相去远，隔此西掖垣。拘限清切禁，中情无由宣。思子沉心曲，长叹不能言。起坐失次第，一日三四迁。”
【大意】好想跨马腾飞，像大雁一样孤身远征。刹那间就能见到公子您，一起发出超然的欢笑声。奋力飞翔不久可越过胡越之远；令人伤心的是束缚于樊笼。吃餐饭要起来四五次凭轩遥望，弄得俺自己精疲力穷。
嘉蔬没混浊，时菊碎榛丛。鹰隼亦屈猛，乌鸢何所蒙？
式瞻北邻居，取适南巷翁。挂席钓川涨，焉知清兴终？
【注释】嘉蔬：嘉美的蔬菜。《游感化寺》（唐-王维）：“香饭青菰米，嘉蔬绿笋茎。”
榛（zhēn）：《广雅》：“木丛生曰榛。”《后汉书-马融传》：“伐咎鼓，撞华钟，猎徒纵，赴榛丛。”
鹰隼：鹰和雕；泛指猛禽。《长歌行》（晋-傅玄）：“鹰隼厉爪翼，耻与燕雀游。”屈猛：压抑自己的壮志。《鹪鹩赋》（晋-张华）：“苍鹰鸷而受绁（xiè），鹦鹉惠而入笼。屈猛志以服养（驯服饲养），块幽絷（囚禁）于九重。”
乌鸢（yuān）：乌鸦和老鹰（贪食之鸟）。《咏怀》（汉-阮籍）：“捐身弃中野，乌鸢作患害。”《战城南》（李白）：“乌鸢啄人肠，衔飞上枯枝。”
蒙：蒙恩。《后汉书-光武帝纪》：“平定天下，海内蒙恩。”
式瞻：敬仰，敬慕；瞻视。（式：文言虚字。）《出郡传舍哭范仆射》（梁-任昉）：“平生礼数绝，式瞻在国桢。”李善注：“《女史》曰：式瞻清懿。”《祭观文丁尚书文》（宋-司马光）：“老成之德，中外式瞻。”北邻：《皇太子集应令》（晋-潘尼）：“圣朝命方岳，爪牙司北邻。皇储延笃爱，设饯送远宾。”
取适：寻求适意。《山居赋》（南朝宋-谢灵运）：“夏凉寒燠（yù），随时取适。”《渔父》（岑参）：“竿头钓丝长丈余，鼓枻乘流无定居。世人那得识深意，此翁取适非取鱼。”南巷翁：杜甫自指。《偪仄行赠毕曜》（杜甫）：“偪仄何偪仄，我居巷南子巷北。可恨邻里间，十日不一见颜色。”
挂席：挂帆。《晚泊浔阳望庐山》（唐-孟浩然）：“挂席几千里，名山都未逢。”《叙旧赠江阳宰陆调》（李白）：“挂席拾海月，乘风下长川。”钓川：钓于河上；喻以利禄吸引人才。《太平御览》卷834引《六韬》：“吕尚坐芧以渔，文王劳而问焉。吕尚曰：'鱼求于饵，乃牵其缗；人食于禄，乃服于君。故以饵取鱼，鱼可杀；以禄取人，人可竭。以小钓钓川，而擒其鱼；中钓钓国，而擒其万国诸侯。’”
清兴：清雅的兴致。《山亭夜宴》（唐-王勃）：“清兴殊未阑，林端照初景。”
【大意】佳美的蔬菜淹没在泥淖，应时的菊花揉碎在荒草丛中。鹰隼也得压抑猛志，乌鸢又能蒙受什么恩宠？敬仰城北的朋友，也甘心做一个悠闲适意的南巷翁。河水上涨正好挂帆垂钓，咋知清雅的兴致何时是终？
【诗意串述】此诗是寄给陇西公和王征士的，写在苦雨中对朋友的思念并诉说自己的感慨。首4句写背景。说今秋多雨，寒风早来。到处是积水和云气。接着8句写思念。我们相距不远，因“行潦”音信不通。那条静悄悄的素浐路让人忧心，好像相距万里迢迢。俺很想跨马腾飞，像大鹏孤身远行。瞬间见到公子，一起超然欢笑。“奋飞”以下写感慨。感慨一、思念之苦。距离远可以“奋飞”可以“孤征”。而现在因雨困在这局促之地，使俺“思子沉心曲。长叹不能言。起坐失次第。一日三四迁。”吃饭不香睡觉不甜心力交瘁。感慨二、淫雨后果。“嘉蔬”淹没在泥泞，“时菊”破碎在杂丛，“鹰隼”关在牢笼，“乌鸢”又能“何所蒙”？（或有所指。）感慨三、写自己。俺高看、敬慕“北邻居”（长安城北部为皇城及达官贵人居处。南部为平民区。），但俺现在还是悠闲无聊的“南巷翁”。现在水大，正好挂席垂钓江湖，也不知“清雅的兴致”何时是终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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